第十五章想念

剎那間，周圍一片漆黑，地面“轟隆轟隆”劇烈震動，底下的巖石如雨後春筍般沖破地表湧現出來。巖石的縫隙裏流出巖漿，滾燙的巖漿照著整個空間透著暗暗的紅。

兩人站在巖石上，千奈還是面若冰霜。

“真的假的……”

這就是千奈的領域展開嗎？這裏是地獄吧。

忽地，五條悟頭痛欲裂，他捂著額頭，身體就像發燒似的頭重腳輕，渾身乏力。五條悟膝蓋一軟，跪在地上，他看見，自己的靈魂正在一點點脫離身體。

“不好，我靈魂出竅了。”五條悟試圖回去，但靈魂像被上了枷鎖，不能自由行動。

千奈走到五條悟面前，對著他的臉揍下去。她接連揍了好幾拳，五條悟毫無還手之力，只能任由她狂揍自己。

雖然被揍的是靈魂，但鼻子裏竟然流血了。

五條悟擦掉鼻血，千奈將他的靈魂摁倒在地，巖石被震碎，巖漿從底下噴出來，穿過五條悟的靈魂時化成利劍。

刺痛讓五條悟發出吶喊，靈魂繩索爬上他的脖頸。這樣掐著他的靈魂，並不能致死，但靈魂和身體就像是同步的，五條悟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，怔怔看著千奈那張冷漠的臉。

千奈的拳頭再次砸下來。

他突然想到，一開始見到她時，也是不明不白地挨了她一拳。

千奈的手伸到五條悟的脖子上，一點一點地加重力氣。五條悟掙紮著抓住她的手腕，幾乎是把嘴裏的話擠著說出來的：“千奈……是我……”

本以為只是五條悟妄想讓千奈有所反應，但沒想到，她竟真的頓住，手上的力氣慢慢減小。

五條悟臉上又多了一滴血，不過那不是他的。

千奈的右眼流下一滴滴血，砸在五條悟的臉上。

“你記起來了？”五條悟吃力地問。

千奈沒有說話，她站起來，大喊了一聲，五條悟的靈魂被巖漿拋向空中，身體像被放在架子上烤。

看來她並沒有認出自己。

五條悟懸在空中，血光蔽日，映得他的眼睛也帶上一層紅色。

只能這樣了嗎？

現在的身體和靈魂是分離開的，靈魂不能使用術式，唯一的辦法只有回到身體裏。

可是要怎麽做？

靈魂繩索把五條悟從空中拉了下來，緊緊捆著他的身體。

千奈從身後掏出一把匕首，刀刃上面已經註入咒力，散發著幽幽的藍光。

“你要殺了我嗎？”五條悟垂下頭，“我不甘心就這麽死了。”

千奈握著匕首，對著他的腹部捅了一刀，五條悟倒吸一口涼氣。她將匕首拔出來，血流了一地。

五條悟對上千奈那雙空洞的眼睛，明明有千言萬語要說，卻堵在喉嚨裏。千奈對著他的心臟預備捅進去，他咬緊牙關，掙脫了靈魂繩索，身體飄來飄去，往身體的方向跑去。

見此情形，千奈立即跟上去，靈魂繩索對他緊追不舍。

接觸到身體的那一瞬間，五條悟的靈魂被吸進去，和身體融為一體。身上也出現了各種剛才受過的傷，他忍著疼痛起身，將中指繞到食指後道：

“領域展開，無量空處。”

地獄被白色的光覆蓋，很快，整個空間就像是進入到宇宙之中，給人帶來一種失重的感覺。周圍的空氣仿佛是真空，沒有一點聲音，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兒，自己在幹什麽。

千奈停在原地，沒有任何動作和表情。

在五條悟靠近千奈時，她突然大喊：“死靈再生，‘莽’——”

五條悟側身閃開，一手抓住長蛇的蛇信子，長蛇的頭也被定住。千奈的眉頭竟然皺了起來，她伸出手，做出領域展開的手勢說道：

“領域展開，極魂百轉。”

極魂百轉馬上要占領無量空處，五條悟毫不猶豫地也做出領域展開的手勢說：“領域展開，無量空處。”

千奈再次被無量空處鎮住，她吐了一口血後，沖向五條悟揮舞拳頭。

幾回合的肢體打架下來，五條悟身上的傷越來越嚴重，千奈見他勢力減弱，又做出領域展開的手勢喊道：“領域展開，極魂百轉。”

發燒的感覺再次從腦袋鉆入身體，五條悟已經快要承受不住極魂百轉對靈魂的壓制。看著千奈冷漠的神情，他的心臟好像比被她捅了還要難受。

在靈魂出竅之前，他撐著身體，附身抱住千奈，緊得像是要揉進懷裏。

這七天來身邊總是覺得空蕩蕩的，好像缺了什麽。只要靜下來腦海裏全是她，無法自拔，她的笑她的生氣，和她做過的每件事。

好想好想告訴你。

於是，他說：“我好想你。”

周圍是巖漿噴發融化巖石的聲音，一片嘈雜。而千奈沒有任何反應，靜靜地被他抱著，五條悟也不肯松手。

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我們了。

如果要死的話，就這樣死吧。他想。

良久，懷裏的人喃喃道：“你抱得好緊啊，我要不能呼吸了。”

五條悟藍色的瞳孔縮小，睜大眼睛，頓了好一會兒，他才直起身。四目相對，千奈空洞的眼神已經有了光亮，她眨眨眼。

暗黑色的天空出現裂痕，陽光從中照射下來，照在兩人身上。猶如雨後天晴，那場大暴雨終於下完了，烏雲飄去，藍天再次重現，就像他的眼睛。

五條悟還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，他試探地問了一句：“你還記得我嗎？”

“記得啊，最強的五條悟。”我笑了笑。

他松了口氣，也笑了笑，然後閉上眼睛，直直地往我懷裏倒下。我接住他，血的味道彌漫在四周，耳邊是他平穩的呼吸。

以前都是他接住受傷的我，這次我接住了受傷的他。

還好，好在他擺脫了靈魂的控制，好在我擺脫了肉/體的控制，好在我們都活了下來。

我摸了摸他柔順的頭發，手上沾著他的血，低聲道：

“對不起。”

領域瓦解崩塌後，黑咒沒有現身。夏油傑和硝子找到了我們，並將我們送去治療。我的傷勢不算很嚴重，因此醒得很早。

醒後，我每天都會到五條悟的病房裏，坐在病床前等著他醒來。

想到我對他下手的畫面，心裏就一陣愧疚。

他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，白色的睫毛被窗外的陽光照得發光，好想讓他睜眼，好想看他藍色的眼睛。

“餵，快點醒來，醒來就請你吃芭菲。”我戳了戳他的臉，“你要是繼續睡下去的話，我就自己去吃咯。”

他還是閉著眼，我拿出夏油傑帶來的銅鑼燒，香噴噴的氣味讓我口水直流，我準備咬下去時，突然聽到一個聲音。

“誒——”

我呆在原地，眼睛轉向那邊，銅鑼燒差點從我手裏掉下來。

“你醒了！”

五條悟眼巴巴地盯著我手上的銅鑼燒，還想著擡起他那包著頭紗的大腦袋湊過來。

我低頭看了一眼銅鑼燒，放到旁邊的桌子上，把五條悟摁回去說：“先別起來，你的傷還沒完全好呢，不能亂動。”

“銅鑼燒……”

“停停停！銅鑼燒什麽的等會兒再說，我先叫醫生過來。”

醫生過來看了一下五條悟現在大致的情況，說他恢覆得不錯，傷口也愈合得很快，在醫院多觀察幾天就能出院了。

我松了口氣，醫生走後，五條悟又眼巴巴盯著鯛魚燒。

我看著他左手右手都纏著繃帶，拿起鯛魚燒放到他嘴邊，“喏。”

五條悟吃了幾口，露出滿意的笑容，“我們什麽時候去吃芭菲呀？”

“誒——”我瞪大眼睛，“你、你！原來你聽到了呀！”

“其實我能聽到你在說什麽哦。”

還好沒亂講什麽，要不然……

“好吧，你出院後我們就去吃，怎麽樣？”

“耶——”

“對不起啊……傷你這麽重……”我撓了撓臉。

“沒事，我可是……”

“最強的。”我們異口同聲，然後相視一笑。

“要是我能早點恢覆意識就好了，這樣就不用和你打架了。這幾天只要一想到你被巖漿刺穿的畫面我就特別難受，我是不是還太弱了，連身體都不能控制……”

五條悟指著自己說：“弱？怎麽可能，你也不看看你把我打成這樣了。千奈，你變強了啊。”

“而且你是被黑咒控制了，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，我應該保護好你才對的。”

我對上他的目光，心情像被攪拌機攪動。

他笑嘻嘻地說：“你看我，這不是好好呢嘛，你和我沒事就行了啊。”

我有些沖動，想要抱住他，伸手後又僵住，於是改掉動作，摸了摸他的頭發。

“你的頭還痛嗎？”

五條悟不明所以地看著我做這一系列動作，直到我的手覆上他的頭發，他臉上泛起紅暈。

“咳咳，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什麽嗎？”他問。

“什麽時候啊？”

“就是……就是你恢覆意識之前。”他的聲音像蚊子那麽小。

關於那時候，我只記得我看到了什麽，但是記不得聽到了什麽。

“不記得了誒……很重要嗎？”

五條悟楞楞看著我，又笑了笑。他這是什麽樣子，又難過又開心的。

他無奈地說：

“很重要也不重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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